2010年6月30日 星期三
2008年4月1日 星期二
多多寫字唷
國中畢小毛賊 近乎文盲警頭大
蔡偉祺╱北縣報導
新莊某國中黃姓畢業生,日前因偷竊手機失風被捕,警方偵訊時意外發現,竊嫌的讀、寫都不靈光,國文程度幾近文盲;更令承辦警員驚訝的是,該名學生竟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,還是警察先將少年名字寫在旁邊,請他「照著畫」才過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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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前國科會一項研究團隊曾指出,有一所偏遠地區國中校長告訴他們,收了五名新生,竟有三人的識字程度接近文盲。沒想到人口密集的台北縣都會區也發生類似情況。
同為十五歲的黃姓與邱姓少年,前者國中畢業後未升學,後者讀某私立高中,兩人上月底跑到學校偷走民眾提包,前天深夜遭新莊警分局肅竊小組循線帶回偵訊。
被要求寫名字 少年鬼畫符
離譜的是,兩人雖然國中畢業,但員警要求其中一名黃姓少年寫下自己和家人姓名、住址時,他竟然「鬼畫符」,讓人看都看不懂,追問之下,黃姓少年才坦承自己不會寫;另一名邱姓少年雖然會寫自己的名字,但員警觀察,他會的字彙也很有限。
警方隨後通知雙方家長到分局陪同製作筆錄,雖然黃、邱兩人接受訊問時都能對答如流,但筆錄問完後,員警要兩人看看筆錄有沒有誤解他們的意思時,兩人卻面露難色,直說看不懂。警方只好逐字逐句唸給他們聽,並要家長一起聆聽,有問題就隨時提出,忙了許久才結束偵訊程序。
訊問對答如流 下筆有困難
負責偵辦案件的員警透露,兩少年談吐正常,但要求他們寫字,簡直像是天大的難事一般。問他國中怎麼畢業,竟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?黃姓少年僅說,自己不喜歡讀書,畢業後也沒有升學。
員警指出,昨天要將兩人飭回時,黃姓少年連簽三次名都寫錯,最後還是員警先將少年名字寫在紙上,讓他照抄才過關。警方強調,偵訊過程態度都很和善,且兩名少年家長都陪同,不太可能因緊張或害怕而寫不出字。
警方調查,黃、邱兩人上月廿六日晚間潛入新莊市光華國小,趁著舞蹈社團在廣場前練舞時,偷走廖姓婦女的皮包,得手現金八千元、手機兩支,以及多張提款卡與信用卡。兩人得手後不僅將現金吃喝玩樂花用殆盡,邱姓少年還「借花獻佛」將手機拿給母親使用。
所幸被害人念及兩名少年不懂事,不提出民事告訴;分隊長黃建華也苦口婆心勸兩人是初犯,要能即時覺醒,走回正途,有空要多讀書。邱、黃兩人在警局聽訓後,也點頭稱是,但兩人近乎文盲情況仍讓警方搖頭不已。
學歷文盲
從基測作文推估 有學歷的文盲近萬
韓國棟╱台北報導
國內「有學歷的文盲」究竟有多少人?全國家長聯盟副理事長林文虎從基測作文零級分的考生推估,應有近萬人!
##CONTINUE##這個數字相當驚人!林文虎說,就該數字來說,國中平均每班約有一名學生無法用國字完整表達意念。根據九年一貫課程能力指標,小學二年級學生應具有基礎語文表達的能力。「有學歷的文盲」是指,國中畢業還無法運用國字完整表達意念、甚至除了名字以外,國字都寫不出幾個。
近萬人的數字怎麼推算的?林文虎說,去年第一次國中基測作文零級分有六千多人,再加上一些沒有報考基測的學生,合理推算「有學歷的文盲」應近萬人。
林文虎說,近萬人的數字「不算不可思議」,卻很不正常也很嚴重。
台師大心測中心統計,去年第一次國中基測寫作測驗,滿級分(六級分)考生八一八九人,占全體考生比例約二.六%。五級分五萬五八五四人,四級分十七萬三六八四人,三級分五萬八七八五人,二級分一萬二九九人,一級分一九九一人。抱鴨蛋二二八四人,加上缺考考生,寫作測驗零級分的考生為六一七二人。
「有學歷的文盲」主要分布在什麼地方?據多位國中小老師表示,可能多分布在「非都會區」,尤其是偏遠地區,因為偏鄉的單親及隔代教養家庭較多。
台北市某國中老師洪瑞南說,他現在教的學生幾乎沒有這種學生;在彰化員林都會區國中教書的邱運華說,他們學校是擁有百班的學校,雖然有這樣的學生,但比十、廿年前好多了。任職南投虎林國小(位於都會區)的全國教師會祕書長劉欽旭也說,除非是「學習障礙」學生,這樣的學生非常少見。
不過,一名在偏鄉國中教書的老師說,他班上有一名學生,國小基礎沒打好,現在國字認識不多,很難補救。這類學生通常是家庭不太管教、行為也有問題,光靠學校是沒有辦法的。全國教師會理事長吳忠泰認為,這類學生應該和「中輟」有高度相關。
2008年3月23日 星期日
生活中來點笑話
車門一開,阿婆就問司機:「司機啊!請問你有到行天宮嗎?」
司機回答:「有啊!」但是這時阿婆並沒有上車!
只是點了個頭,回答了一聲「哦」,便繼續向前走。
司機覺得奇怪,我已經回答妳了,怎麼妳還不上車?
司機體諒阿婆年紀大了,便跟著阿婆後面,
緩緩的將車子向前開,車門並沒有關上。
司機:「我有到行天宮哦!」阿婆:「哦!」
司機:「真的有到哦!」 阿婆: 『哦!」
司機:「我真的有到啦!」
這時阿婆不耐煩的說:
「 ………………… 我知道啦!我明天才要去啦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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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位小姐要坐公車到天母,可是她不知道要坐到那一站下車,於是她問司機 先生:
「資機先生頂問疑下,顛母代哪裡下車?」
司機先生不理她,繼續開車,她又問:
「資機先生頂問一下,顛母在代哪裡下車?」
司機先生還是不理她,旁邊有一位年青人,看不下去了,於是告訴那一位小姐,天母下車的地方,小姐下車以後,年青人問公車司機:
「司機 先生,剛剛那一位小姐問你,天母在哪裡下車,你為什麼都不告訴她?」
司機先生轉過頭來,很無奈的說:
「不市偶不告市她,偶市怕如果偶這樣收,她會以為偶在鞋她。」
2007年12月27日 星期四
離家不遠 (年度票選最佳散文)
##CONTINUE##猛翻數倍後,房價是撐平、緩步下滑,我不太相信會有大好榮景。哥和姐決定比鄰各買一戶,爸爸說:「問問韻芳,或許她也想在西螺買厝,人親土親。」
擁有一小方土地,是在台北難以達成的夢想,親友中不乏按月租地、翻土、施肥、種作,扮演都市農夫。對我而言:鋤犁是扛不動的浪漫,並不奢想嘗試。深層的想望是:九年後退休,住在舊厝附近,手足間各有獨立空間,卻是走幾步路或騎上鐵馬,就可以找爸媽談天說地、泡茶賞蘭。
那年,父親剛過七十,我相信他會像阿嬤一樣高壽九五,我還有福氣承歡膝前十五年。兒時不曾分離的歡聚,正是短短十五載。
爸爸曾經笑言:「算命先說我一生有財無庫,所以,當了二十幾年律師,仍是兩袖清風。」我坐在樹蔭清涼、繁花處處的大庭園裡,回想在這裡灌蟋蟀,卻灌出一條草蛇;空心菜摘了又長,如同變魔術一般神奇。
也憶起七歲那年,調皮的我惹煩忙著汲水的阿嬤,她掄起竹掃把掃我一頓。夜裡,才想起是我的生日,煮出兩個蛋,一個歸我獨享,一個由哥姐分食。阿嬤摸摸我猶留笞痕的手臂:「死查某鬼仔!真是大人吃肉,囝仔吃打。」
艱困歲月裡,厝內經濟是捉襟見肘,厝外卻是天寬地闊,任我遨遊。濁水溪堤岸,是一家人最常去的優美勝地-採西瓜、堆沙堡,或是揀回泛綠溪石,當成曠世稀寶典藏。
也有些活動,不能讓爸媽參與:到漫畫店租回「四郎真平」,藏在肚腹裡偷渡;花兩毛錢買枝仔冰,在圍牆外你一口、我一嘴舔個精光,夜裡吵架,捏得彼此腿上青一塊、紫一塊,天亮,媽喚姊姊打油,她瞪我一眼「走啦!」兩人一同出門,各走左右側溝沿,打了油,再各循原路返回。
哥在初一離家,從此,我們就不曾再吵過嘴。在電話是奢侈品、交通又不方便的時代,台中、西螺遠如天涯。最近,哥曾聊起當時心境:「新生訓練只有半天,結束後,我走兩公里到車站,看著公路局的車子,心想:搭上車就可以回家;又想:明天還要上課,回去又得馬上出門,繞來繞去,不知該怎麼辦?
最後,又走兩公里回學校。想像一個理和尚頭的小男孩,在車站來回徘徊,我不禁心酸。
幸運的我,晚三年才割斷臍帶。高一負笈他鄉,此後,台中、台北、華盛頓、紐約州,家,越來越遠。我如候鳥,逐月、逐季、逐年歸返。每一回,爸媽都問相同話語:「什麼時候擱轉來?」轉來,成了最殷切的叮嚀。
擠在座椅縫隙中,雙腳懸空,直到全身麻木,為的是趕上中秋夜,看阿嬤一面殺柚子,一面唸著:「月娘光光,目睛金金。」
風雪中的紐約州,華航在「世界日報」刊登巨幅廣告:「別人吃火雞,我們回家吃湯圓。」艷紅圓仔閃著溫潤光澤,我彷彿回到昏黃燈光下,有時比賽誰搓得最圓,有時刻意搓得大小不一,再參差排列,湯頭清時,大家都不愛吃,總是得再三回鍋,煮至黏稠帶點焦香,才是人間美味。
我癡望藍天:搭上飛機,就可以回家。出嫁十幾年,僅有一次回家過年,車抵家門,爸早就站在陽台上張望,轉身對屋內大聲呼喊:「韻芳回來囉!」洋溢而出的喜悅,暖著我的心頭。只是,對女人而言,家永遠是兩處模糊地帶,回家,永遠是難有著落的夢想。
夜半驚醒,湧上的常是來不及奔喪的恐懼。阿嬤高齡九十三,臨終前,她已退化至認不得我;媽媽因糖尿病失明,每天打胰島素,吞二十幾顆藥,我害怕夜裡的電話,我深知:至親,隨時可能離去。每週打一通電話,三天寫一封信,儘揀神奇事物談笑;接獲爸的來信,卻忍不住淚如泉湧,終至放聲痛哭。
阿嬤過世,是在我回國以後,中午接獲電話,爸爸的口氣十分平靜:「阿嬤走了,我餵她喝過牛奶,扶她躺下,再回頭,她已經走了。」車子奔馳在高速公路,我的心不慌不亂,反倒有些暖意。想像中拖著女兒、萬里奔喪的畫面不曾出現,我恍然明白:台北離家不遠。離家不遠,就是幸福。
爸爸的離去,卻是讓我措手不及。新居由一片菜圃轉成樓房錯落,不過一年半。姊姊長住,我維持每個月回去一趟。回家的日子,多半是做幾樣自認神奇的菜,堆到爸媽碗裡;買幾件體面的衣服,讓他們掛在衣櫥。
爸爸問我:「你猜猜看,我晚年的願望是什麼?」我屢猜不中,答案是:「讓自己圍棋段數更高。」我疏忽了,每天都有老友來陪爸爸下棋:我的小學老師、崙背老醫生、民眾服務站主任、還有十來歲的孩童,在這塊土地自在過活,就是爸爸最大的快樂。
難怪我們想陪他出國觀光,爸一笑:「我在電視上都看過,不必長途跋涉。」多邀幾次,他乾脆表明:「離開家,我就睡不著。」爸爸出門的興致越來越低,甚至連請他到嘉義吃早餐,他都說:「改天吧!出一趟門,就覺得累。」我聽不出警訊,仍傻傻妄想:有一天,他會答應我一起到夏威夷曬太陽、喝咖啡。
直到爸爸騎腳踏車出門,頭暈得幾乎軟倒在門口,我們才發現:他的胃悶、腹痛不是慢性胃炎或潰瘍,癌細胞早已在他的大腸肆虐多年。姊姊輪白天,哥嫂輪夜晚,爸爸住進省立醫院四天,哥才通知我:「爸爸要開刀,惡性的成分很高,爸說:『台北遠』,你等週六再回來。」
台北遠嗎?考上大學時,爸爸託他的棋友開小貨車,花一天親自陪我註冊;出國時,他送到機場,我入登機門後,他指著飛機告訴姊:「我們來看看,能再看到韻芳嗎?」
結婚當天,他清晨五點出門,陪我北上,喜宴後,又趕在深夜返家。台北一點兒也不遠。是塵俗瑣事讓遊子的心靈逐漸走遠,忘記去傾聽「不要牽掛我」背後的聲音。
「不要牽掛我,我很快會健康回來。」住院第一晚,爸爸提著點滴瓶,電話裡向媽許下承諾,決定轉診到林口長庚,爸堅持要再回家住一夜。
晚餐,全家圍坐,每個月都有團圓相聚,今夜,格外珍惜。爸爸第一件事是為媽挾菜。「我好幾天沒有為妳做事了。」媽媽失明二十年,爸爸每天帶她散步、為她添飯、布菜、倒洗澡水,爸爸捨不得離家,最大原因就是媽媽的眼睛。
離家前,爸爸戀戀環視自己一花一草耕耘的庭園,道出心願:「四個月後,我會完全康復,就可以再整理這片花園。」車上,爸爸說:「我這一生沒有遺憾,也沒有罣礙。如果問我: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什麼?我要說:是和妳媽媽一起建立這個家。」我緊握爸爸的手,心想:這座堡壘該換我們來撐持。
手術順利,爸爸在一星期後出院。一個半月後,發現癌細胞蔓延至肝,爸爸重回長庚,這次離家,足足三十五天。三組人馬輪流照護,日間,陪爸爸看窗前鳥雀啁啾:夜裡,陪爸爸看窗外燈火點點,從小至大,這是首次須臾不離。共同話題不多,仔細想來,爸一向不是多話的人。
他不曾天寒叫我們添衣、肚餓叫我們加食,也不曾對我們嘮叨他的期望。只是,在我為大學聯考失利而放聲痛哭時,他會拍拍我:傻孩子!妳一生的幸福,又不是只決定在這次考試。」
我回家坐月子時,天天吃麻油雞腰仔,他會瞞著阿嬤,偷偷削一個水梨給我;我返鄉任教的四年,他疼惜我中午騎車往返辛苦,總是用摩托車接送我。
我為他梳頭,笑著說:「我記得以前為你拔白髮,一根一毛錢。」姊姊接口:「聞一次腳丫,說好香,也有一毛錢。」
爸爸摸摸他稀疏泛黃的髮梢,早年,他烏黑茂密的濃髮人人稱羨,他也試過幾種染髮劑,想留住意氣風發的青春。此刻,他卻神情黯然望著鏡中自己。
「這些已不再重要。」什麼才是重要的?夢囈之中,爸爸回到他獲頒孝行獎的會場,這是他心中認定最大的榮耀嗎?
我埋首寫故鄉廟埕的劇本大綱,他眼中閃著光芒:「回家以後,我為妳找更多資料。」我想:爸爸要的很簡單:活著回家。和未知拔河,活著,卻十足艱難,爸爸由每日來回走動,誓言保持出院後的體力;撤退至走兩步就喘息不已:再至廁所後,力拉才能起身。
我試著探詢他最後的心願:「爸,你說阿嬤八十歲就備好壽衣,如果萬一,穿律師服好不好?」爸笑一笑:「律師服?很好啊!我為媽祖奉獻十三年,如果媽祖允許我選擇,我不想去西方極樂世界,我覺得那裡比較寂寞,我想回到鄉里,做個小小土地公,還是可以照看妳們。」
爸爸眼中霧氣深沈,在選擇回小鎮當律師時,他早已看淡物質名利;在為生命奮力掙扎時,他最不捨得還是家。高燒過後,他正式把心願託付給我。「我不要在醫院走,我要回家。」我許下承諾:「我知道。」
賀伯颱風前夕,爸爸在醫師允諾下,意識清楚返家。風雨之中,他時時望著窗外:這處他用一生守護的家園。四天後,他在自己的床上過世,姿勢就像睡著一樣安詳。陷入昏迷前,他叮嚀我的最後一句話是:「下禮拜再回來。」
今年清明,我和哥姊一起上墳。在新厝整理香燭蔬果,備幾道爸爸生前愛吃的食物。女兒問我:「媽,我們為什麼要在西螺買房子?」我望向堆著雜物的客廳,尋覓當年想法:「我曾經有一個夢,想在退休以後,回來和阿公一起住。」舊夢已遠颺,淚,瞬間湧上。
我攬一攬女兒:「走吧!我們去看阿公。」墳頭的草郁郁青青,墓碑上的爸爸穿著律師服,淡淡笑著。
我們憶起:百日後,各自夢見爸爸,他或是壯年,或是老年,都是笑容依舊,此後,爸爸就不曾再入我們夢中。
失去父親三年,生命,難免顛簸難行,但是,我們彼此用心扶持,很快走出風雨,重見陽光。墳前,我們輪流撐傘,媽媽交代:要撐起傘,爸爸才能安心享用。我望著爸盛年英挺的面容,低聲說:爸,吃飯了。」白花花陽光下,不見爸爸身影。不過,我相信:爸爸一定離家不遠,因為,不管身在何處,我們一直都離家不遠。
原繕打該文者言:
在報上看到這篇文章,我看得無法自已。利用深夜,坐在電腦前,一句一句看,一字一字打,縱然不再是初次閱讀,淚水,仍一次一次順著臉頰滑落,是某種情愫牽動著吧,我想。故事很長,謝謝你很有耐心的看到最後,即使明知很長,我還是只想將故事打完;即使明知故事很長,你還是堅持著把它讀完朋友,此刻,我只想說:謝謝你!!
家人是最珍貴的寶物,愛情也許會變淡,友情也許會消失,而家人永遠在你最需要時,在你身後靜靜的守候。
所以請你--可以的話,對你的家人好一點。
2007年9月13日 星期四
一碗湯麵
##CONTINUE##這個故事是十五年前的十二月三十一日,也就是除夕夜,發生在日本札幌街上一家「北海亭」的麵館裡。除夕夜吃蕎麵條過年是日本人的傳統習俗,因此到了這一天,麵館的生意特別好,北海亭也不例外,這一天幾乎整天都客滿,不過到晚上十點以後幾乎就沒有客人了,平時到凌晨,街上都還很熱鬧的,這一天大家都早一點趕回家過年,因此街上也很快就安靜下來。北海亭的老闆是個憨憨傻傻的老實人,老闆娘倒很古道熱腸,待人親切。除夕夜,最後一個客人走出麵館,老闆娘正打算關店的時候,店門再一次輕輕地被拉開,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小男孩走進來,兩個孩子大約是六歲和十歲左右,穿著全新的一模一樣的運動服,那女人卻穿著過時的格子舊大衣。
「請坐!」聽老闆這麼招呼,那個女人怯怯的說:「可不可以....來一碗....湯麵?」背後的兩個孩子不安地對望了一眼。
「當然....當然可以,請這邊坐!」
老闆娘帶著他們走到最靠邊的二號桌子,然後向廚臺那邊大聲喊著:「一碗湯麵!」一人份只有一團麵,老板多丟了半團麵,煮了滿滿一大碗,老闆娘和客人都不知道。母子三人圍著一碗湯麵吃得津津有味,一邊吃,一邊悄悄地談著:「好好吃喲!」哥哥說。
「媽,您也吃吃看嘛!」弟弟說著,挾了一根麵條往母親嘴裡送。
不一會兒吃完了,付了一百五十元,母子三人同聲誇讚:「真好吃,謝謝!」並且微微了
鞠了一躬,走出麵館。
「謝謝你們!新年快樂!」老闆和老闆娘同時這麼說。
每天忙著忙著,不知不覺很快地又過了一年。又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這一天;迎接新的一年,北海亭的生意仍然非常興旺。比去年除夕夜更忙碌的一天終於結束了,過了十點,老闆娘走向店門前,正想將門拉下的時候,店門又再度輕輕地被拉開,走進來了一位中年婦人另外帶著兩個小孩。老闆娘看到那件過時的格子舊大衣,馬上想起一年前除夕夜最後的客人。
「可以不可以....給我們煮碗......湯麵?」
「當然,當然,請邊坐!」
老闆娘一邊帶他們到去年坐過的二號桌子,一邊大聲喊:「一碗湯麵!」
老闆一邊應聲,一邊點上剛剛熄掉的爐火。「是的!一碗湯麵!」
老闆娘偷偷地在丈夫的耳朵旁說著。「喂,煮三碗給他們吃好不好?」
「不行,這樣做他們會不好意思的。」
丈夫一邊這麼回答,卻一邊多丟進半團麵條到滾燙的鍋子裡,站在旁邊一直微笑著看著他的妻子說:「你看起來挺呆板的,心地倒還不錯嘛!」
丈夫默默地盛好一大碗香噴噴的麵交給妻子端出去。
母子三人圍著那碗麵,邊吃邊談論著,那些對話也傳到了老闆和老闆娘的耳朵裡。
「好香....好棒....真好吃....!」
「今年還能吃到北海亭的麵,真不錯!」
「明年能夠再來吃,就好了....!」吃完了付了一百五十元,母子三人又走出了北海亭。
「謝謝!祝你們新年快樂!」望著這母子三人的背影,老闆夫婦倆反覆談論了些久。
這三年的除夕夜,北海亭的生意仍然非常的好,老闆夫婦彼此忙到甚麼都沒時間講話,但是過了九點半,兩個人開始都有點不安了起來。十點到了,店員們領了紅包也回去了,主人急忙將牆壁上的價目表一張一張往裡翻,把今年夏天漲價的:「湯麵一碗二百元」那張價目表,重新寫上一百五十元。二號桌上面,三十分鐘前老闆娘就先放上一張:「預約席」的卡片。
好像有意等客人都光了才進來似的,十點半的時候,這對母子三人終於又出現了。哥哥穿著國中的制服,弟弟穿著去年哥哥穿過的稍嫌大一點的夾克,兩個孩子都長大很多,母親仍然穿著那件褪了色的格子布舊大衣。
「請進!請進!」老闆娘熱情的招呼著。
望著笑臉相迎的老闆娘,母親戰戰兢地說:「麻煩....麻煩煮兩碗湯麵好不好?」
「好的,請這邊坐!」老闆娘招待他們坐到二號桌,趕快若無其事的將那「預約席」的卡片藏起來,然後向裡面喊著:「兩碗湯麵!」
「是的!兩碗湯麵!馬上就好了呦!」老闆一邊應聲,一邊丟進了三團麵進去。
母子三人一邊吃麵,一邊談著話,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。站在廚臺後面的老闆夫婦也跟著感受他們的喜悅,內心也跟著喜悅起來。「小淳和哥哥;媽媽今天要謝謝你們兩個人啊!」
「謝謝!」
「為甚麼?」
「是這樣的,你們過世的爸爸所造成八個人受傷的車禍,保險公司不能支付的部份,這幾年來每個月都必需繳五萬元。」
「欸,這個我們知道呀!」哥哥這麼回答。老闆娘一動也不動的靜靜聽著。
「本來應該繳到明年三月的,但是今天已全數繳完了!」
「哦,媽媽,真的呀?」
「欸,真的。因為哥哥認真的送報,小淳幫忙買菜做飯,使媽媽可以安心工作,公司發給我一份全勤的特別加給,因此今天就將剩下的部份就全部繳完了。」
「媽!哥哥!真是太好了,不過以後請讓小淳繼續做晚飯。」
「我也要繼續送報紙。小淳,加油!」
「謝謝你們弟兄倆,真的謝謝!」
「小淳和我有一個秘密,一直都沒有跟媽媽您說,那是....十一月的一個禮拜天,小淳的學校通知家長要去參觀教學課程,小淳的老師還特別附了一封信,說小淳的一篇文章被選為全北海道的代表,將參加全國的作文比賽。我聽小淳的同學說才知道的,因此那一天我代表媽去參觀了。」
「真有這回事?後來呢?」
「老師出的題目是『我的志願』,小淳是以一碗湯麵為題寫的作文,還要當眾讀這篇作。」
「作文是這樣寫的:爸爸車禍了,留下很多債務,為了還債,媽媽從早到晚拚命工作,連我每天早晚認真送報的事,弟弟也全部寫出來了。」
「還有,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,我們母子三人共同吃一碗湯麵,非常好吃....三個人只叫一碗湯麵,麵店的伯伯和伯母竟然還向我們道謝,並且祝我們新年快樂!那聲音好像在鼓勵我們要堅強勇敢的活下去,趕緊把爸爸留下的債務還清!」
「因此小淳決定長大以後要開麵館,當日本第一的麵館老闆,也要對每一個客人說加油!祝你幸福!謝謝你!」一直站在廚臺裡聽他們對話的老闆夫婦突然失去蹤影,原來他們蹲下來,一條毛巾一人抓一頭,拼命擦著不斷湧出來的淚水。
「作文讀完了,老師說:小淳的哥哥今天代表媽媽來了,請上來說幾句話。」
「真的?那麼你怎麼辦?」
「因為太突然了,開始不知說甚麼好。我就說:謝謝大家平時對小淳的關愛,我弟弟每天必須買菜做晚飯,常常會在團體活動中急忙地回家,一定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,剛剛我弟弟讀一碗湯麵的時候,我曾感到很羞恥,但是看見弟弟挺胸大聲讀完一碗湯麵的時候,感到羞恥的那種心情才是真正的羞恥。」
「 這些年來....媽媽只叫一碗湯麵的那種勇氣,我們兄弟絕對不會忘記.....我們兄弟一定會好好努力,好好的照顧母親,今後仍然拜託各位多多關照我弟弟。」
母子三個悄悄地握握手,拍拍肩,比往年都快樂地吃完過年的麵,付了三百元,說聲謝謝!並且鞠了躬走出麵館,望著母子三人的背影,老闆好像做個一年的總結束似地大聲說:「謝謝!新年快樂!」
又過了一年。
北海亭麵館過了晚上九點,二號桌上又放了一塊「預約席」的卡片等待著,但是那母子三人並沒出現。第二年、第三年、二號桌仍然空著,三個母子都再沒有出現,北海亭的生意越來越好,店內全部都改裝過,桌椅都換了新的,只有那張二號桌仍然保留著。
「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」許多客人都覺得奇怪,這樣問。老闆娘就講述關於一碗湯麵的故事給大家聽,那張舊桌子放在中央,對自己好像也是一種鼓勵,而且說不定那一天那三個客人還會再來,希望仍然用這張桌子來歡迎他們。那張二號桌變成了「幸福的桌子」,客人一個個傳開去,有許多學生好奇,為了看那張桌子,專程從老遠的地方跑來吃麵,大家都特別定要坐那桌子。
又過了很多年十二月三十一日。北海亭附近的商店主人,到了除夕這天打烊以後,都會帶著家眷集合到北海亭來吃麵,一邊吃,一邊等著聽除夕的鐘聲,然後大家一起到神社去拜拜,這是五六年來的習慣。這一天過了九點半,先是魚店夫婦端來一大盤生魚片,接著又有人斷斷續續地帶酒菜來,經常都集合了三、四十個人,大家都很熱絡;每個人都知道二號桌的由來,大家嘴裡甚麼都不講,但是心裡卻想著那「除夕的預約席」今年可能又空空地迎接新年了。有人吃麵,有人喝酒,有人忙進忙出準備菜餚,大家邊吃邊談,生意上的話。連海水浴的事,最近添了孫子.......,無所不談,打成一片,像一家人,過了十點半,門突然再度被輕輕地被拉開。所有的人都停止談話,視線一起朝向門口望去。
兩個青年穿著筆挺的西裝,手上拿著大衣走進來,大家鬆了一口氣,繼續恢復熱鬧的氣氛,老闆娘正準備說「抱歉,己經客滿了」拒絕客人的時候,有一個穿和服的女人走進來,站到兩個青年人的中間。
店內所有的客人都屏住呼吸,聽那穿和服的婦人慢慢地說:「麻煩.....麻煩...湯麵....三人份可以嗎?」
老闆娘的臉色馬上就變了,經過了十幾年的歲月,當時年輕母親和兩個小孩的形象,和眼前這三人,她瞬間努力想把畫面重疊在一起,廚臺後的老闆看傻了,手指交互的指著二個人,「你們....你們.....」地說不出話來。
其中有一個青年望著不知措的老闆娘說:「我們母子三人,曾在十四年前的除夕夜叫了一份湯麵,受到那一碗湯麵的鼓勵,我們母子三人才能堅強的活下去。」
「後來我們搬到滋賀縣的外婆家住,我今年己通過醫師的檢定考試,在京都大學醫院的小兒科實習,明年四月將要來札幌的綜合醫院服務。」
「我們禮貌上先來拜訪這家醫院,順便去父親的墓前祭拜,和曾經想當麵店大老闆未成,現在在京都銀行就職的弟弟商量,有一個最奢侈的計劃.....就是今年除夕,母子三人要來拜訪札幌的北海亭,吃三人份的北海亭湯麵。」
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的老闆夫婦,眼眶裡溢滿淚水。坐在門口的菜店老闆,把嘴裡含著的一口麵用力咯一聲整口吞了下去,然後站起來說:「喂、喂、老闆,怎麼啦?準備了十年一直等待這一天來臨,那個除夕十點過後的預約席呢?趕快招待他們啊!快呀!」
老闆娘終於恢復神志,拍了一下菜店老闆的肩膀,說:「歡迎,請....。喂!二號桌三碗湯麵」
那個傻愣愣的老闆擦了一下眼淚,應聲說:「是的,湯麵三碗!」